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猫猫。🐈

(´⌣`ʃƪ)人在没有猫病深切治疗科,笑~~

重阳/上

他孤零零站在门外,窗内熟悉的身影正在准备膏饼吃食,内心可说是一瞬间就涌出罪恶的快乐。

为何是罪恶?

男人留在了自己身边,行止间像经历过艰苦和受尽不幸,这样的事情没完没了重复上演,坦诚逐渐变作求全之毁。

他感到男人真是荣幸,荣幸……、

————

1、新老师


胡亥骤然清醒,案上搁着份原本热气腾腾的咸阳日报,估摸时间,现在已经凉了。瞳孔微微收缩,他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打瞌睡。

因为在等人。

日报上称赵高连夜被“抓了”,按照与赵高之前的约定,今天他应该来陪自己读书。他不来,就一定会有人替代,所以胡亥在等这个人。

近侍此时在外轻轻扣门,恭谨地道,「十八公子,左相请见。」

胡亥闻言将日报之类的简册胡乱合上,一股脑塞进案下。愣了愣神,虽然没有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刚在梦里见赵高做好吃的一边流口水,赶忙用衣袖在案上擦了几擦,这才起身去开门。

眼光一转,近侍身旁还真是俊雅矜贵的丞相,除此之外再一个侍从都不多,胡亥心头大喜,一把就将人给拉进来。

「早安丞相大人,」胡亥扑进李斯怀里,开口便是连珠价的诉苦,「丞相您听说了吗赵高居然进去了开什么玩笑他是我的人诶抓之前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吗他为人好说话又一天到晚在角落生根发芽长蘑菇不争不抢的会招惹到谁啊气死我了!!」

胡亥年纪尚小,身高刚及李斯肩头,冲着这热情劲儿,李斯眸中满盈笑意,「抱歉小十八,我也不大清楚缘由。」

李斯说得是实话,他晨起看完日报就被晓谕暂为十八公子教习之师,嬴政也没与自己互通声气,深省细审了三番没品出其味,只好就这么来了。

「那那那……」胡亥听后悒悒不乐,呶起嘴把脏话咽了又咽,「那丞相大人您吃早饭了吗?」

「承蒙公子挂心,我不饿。」捏了捏胡亥小脸,李斯勾起笑,「小十八,赵高平日里都同你讲些什么?」

「他将自己的读书笔记给我看,他说没什么可教的。」胡亥扫视着屋内架柜上整整齐齐按年份归置的简册,想到赵高当下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心中酸酸的,一面手上规规矩矩地给李斯倒了杯水,「我抱来给您看,您先坐。」

真是份快活差事。

李斯无不叹服,小十八生就卖乖讨喜,这等轻松差事怎么就没轮自己头上,无怪乎赵高那副死样子大有改善。膝下有物件硌他一下,李斯伸手去摸,连带将咸阳日报也给抽出来了,他倒没当回事不加多看推了回去。


早些年胡亥和赵高还不熟,赵高的确没什么可教,索性让胡亥抄自己的笔记代做念书,他一旁跟着偶作补充。日积月累,厚厚几大摞书简胡亥来来回回搬了半天,李斯随意翻开一卷后神色渐变,一言不发。

这些笔记多是赵高为吏时所留,略显凌乱,一旁更有练字时无意写的随笔。胡亥当然都看过,额外一些关乎两人甜甜记录的他都有特别收好,才不要拿给别人看,丞相也不例外!

而李斯相较于教习这件事,明显对赵高留下的笔记感兴趣,他近乎一字一字翻读,却又看得很快,极少情况下,看过一卷后会在卷侧点下朱红。

胡亥目不转睛地陪着,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丞相的脸色越来越冷。

借着殷勤续水之顷,胡亥探询几句,皆被李斯软言推拨,不肯实说。李斯就这般一连来了三日,看了三日,除去胡亥私留部分,其余全看过一遍。

一记浩叹,李斯合上末卷。胡亥觑着,乖巧在他杯中添了热水,捱不住地问道,「丞相大人,你……您找到您要的东西了?」

「小十八真聪明。」

这口吻约莫和主人表扬叼回自己玩具的小狗一样,胡亥三天里透明感十足,急如火花乱蹦烧了又跳,此时再提不出一分敬意。


看完了就滚!


「明日微臣便不能侍公子读书,换由廷尉浚,望公子见谅。」

胡亥暗暗吐槽,你本来也没有在陪我看书嘛。

李斯心知胡亥对自己满腹申斥,只漫不在意微笑道,「小十八,我万般不曾想过,赵高对你无防备至此。」

他起身行了个礼,平静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胡亥未加迟疑紧跟上去,追问道,「丞相大人,是因为赵高分不出银丹和紫花荼草吗?」

李斯停下脚步,小十八替代式的问法令他偏首运思片刻,冷哼一声,「是。」

胡亥被震得头晕目眩,之前自己百般推试,终比不过丞相直截了当一个字的重量。眼角有些酸,仿佛这阵子心上积压的冰雪全化作眼泪冲涌而出。

正如胡亥自信看了赵高所有留下的文字一样,他容易猜出赵高的身份。

所以是死罪,是对赵高全部一切的消抹否认。



2、

木樨花色的花朵在胡亥指背间打转。

丞相的话让他当夜心思如潮,伏摆不定,一大早就去向夏无且讨拯救重度失眠患者的药物。夏医师可贴心了,专门将药压制成木樨花的微黄色泽,令人难以分辨。

其意虽好,但这玩意儿真不是哄孩子的吗?

胡亥目光含疑,扯了一片丢进嘴里,登时昏晕。翌日醒转并无他碍,倒是夏无且已押送至菜市口剥洗干净以备挨刀了。

“整朵服下轻则变智障,重者毙命遨游冥府,十八公子您悠着点,这谁招架得住啊。”夏无且死里逃生,说得口齿发颤老泪纵横。

凝视着杯中之水,胡亥心念一动,勾指撇去几瓣,他并不想害人。

上回“借”看籍册一事,让胡亥将习浚当是真正的朋友,虽说他口头不饶人,总喜欢拿自己和赵高打趣。可习浚年久月深追哥哥而不得太惨了,胡亥又默默将那杯水向自己这边挪了挪。

习浚一来,虬龙殿内顿时气氛欢快,他大摇大摆在殿中吃喝完毕,嘴一抹抬脚便要打道回府,直说教不了教不了。还没等胡亥提气,就让人给提溜回来。

是长公子。

恨铁不成钢地将习浚甩进去,长公子一脸淡然,「小十八,我来陪你读书。」

好像听见身后那个吃光自己零食的人开始摇尾巴了,胡亥理直气又壮地奚落他,「不是说教不了,现在有哥哥陪我,你留这儿干么?」

习浚恬不知耻自我吹嘘着,「教不了太多,少量还是可以的。小十八该感谢我当年没参试,不然赵高怎样也考不入咸阳城。」

「无耻舔狗这门你贯来榜上有名还遥遥领先拔得头筹,廷、尉、大、人!」胡亥秒回嘴。

这熊孩子!习浚拎起胡亥衣领刚要发标,余光扫到长公子睇向两人的视线,缓缓松开手,还帮胡亥拉展襟口,咬牙切齿,「你说得对。」

胡亥冲他扮了个鬼脸。


长公子对他二人见面就拌嘴的情状是没所谓,随手捞一册地上堆叠的书简翻看,上面共署了小十八和赵高的名字,以及朱墨勾点的一个记号。

「这些是丞相前几天看过的,还没收拾啦。」胡亥软洋洋挤进他怀里蹭了蹭,「哥哥也有兴趣吗?」

挑高一道眉,长公子翻折回简册有记号的地方,「这也是李斯画的?」

胡亥笑眯眯地对他抱了又抱,然后转身在成摞书简中挑出被李斯标记过的几册,一册一册递给长公子,「丞相看了三天呢。」

「那可省事了。」长公子刚要将这几册一同抱起,就被人握住手腕。

「你没有卖他人情的必要。」习浚摇了摇头,「扶苏,我不会输的。」

扶苏“哈”了一声,挥开手,「你去参试,至少公平点给对方个入场机会。」

事实上,扶苏很早就意识到赵高与那人立场相对,顺带承认那人的行事手段难以适应,虚荣到连自己也不得不变得警惕。

而这一刻终于临近在小十八身上。

胡亥感到哥哥这几句话说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你们在意指赵高吗?」

低头触见胡亥后颈肌肤皙白柔腻,色作纯出,这光景料想赵高定是没少欣赏,扶苏微微一笑,「你不如将我们刚说的话转述给赵高,我想他很乐意告诉你这一切。」

「扶苏哥哥莫非是说暗中有人与赵高为敌?」


带着无情欲意味的动心,扶苏在弟弟面颊安慰似的落下一吻。「小十八,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你呢?没有人要与赵高为敌,有敌人的,一直都是你啊……」


振其双袖,他礼数极为周全地拢抱起那叠书简,起身掩门而去。

胡亥一向对扶苏恋之若饴,不疑有他。

安静了好一阵,习浚依旧眼神迷离,直视胡亥仍留存着扶苏全部叹息的耳后,末了嗓音沙沙地询问,「小十八,你能让我亲一下么。」

胡亥白他一眼便要避开,却恰好落在习浚不知几时揽过的臂弯中,那种无可描画而又明示他在渴求另一个人的神色,才令胡亥稍稍松弛几分,转而一手攀上他肩膀,「习浚大人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廷尉,我要去咸阳日报投稿骂你。」

胡亥当然不会在习浚异常挑逗的亲吻中体察出比哥哥更多的情慕意味,只是这个人希冀在自己身上找到哥哥的影子,使他的幻想得到圆满,就一定是做梦。

霍地将其推开,「哥哥,你听我解释……」

啊,自己忘记敲门了。

目如寒星,白衣临风的长公子带着一身炽烈灶火气回来,双手环胸,深深望了习浚一眼。

「我不听我不听~~」嘴角一弯,扶苏调侃起来似笑非笑,看看自己不过去点个爆竹这边就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说这一幕,怎么就没让父皇瞧见呢。」

习浚道,「瞧见又怎样?」

「不行不行不行,」胡亥脸上腾一下红了,好尴尬为什么这么尴尬,「父皇看见会杀掉你的!」

「赵高便是因此才被定的死罪?」

胡亥一怔,「不他、不是……」

「小十八的滋味如何。」扶苏与习浚目光相接,倾身索吻,「除了无时无刻施展你那低劣的爱意,就不能多给我一些信任吗?」

习浚着迷应约,语气低沉得宛如预谋,「若让陛下看到这一幕,扶苏,我们不妨试试。」

喂喂你们两个,无论如何兴奋,也请不要在我面前这般恩爱啊,胡亥心下哀声一片汪汪汪,一波一波被秀到失去理智。

「小十八,」端起杯子,扶苏出声叫住手脚并行正要开溜的胡亥,嘴边带了些冷嘲,「你不喝酒真是太遗憾了,这……不见容于清水呢。」

浅浅抿了一口,扶苏朝习浚递了个眼神,习浚如获至宝双手接过痛快淋漓一口闷。

「除了赵高还会有谁为小十八在水里泡木樨花瓣?」扶苏心情复杂。

胡亥回头,看着扶苏在习浚怀中与其倒作一团,口气很是轻快,「哥哥,对不起啊,你们喝太快了我还没机会……告、知。」

撇了撇嘴,胡亥拾起跌落在席的杯子,杯沿于几案上轻轻击了三下,殿内听候差遣的近侍闻声,当即抱着提前准备的一席藁荐而入。

「不用了。」胡亥无奈地说道,自己没想过哥哥会来,原本只打算开个玩笑把习浚撂倒翻卷起来拉去沉塘,「这件事由我一人主张,你权当个见证,不要让哥哥担责为难。」

从习浚身上摸走了廷尉信令,胡亥低低又道了声对不起。

————

方一转身,后颈便被人拿捏住。

「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胡亥被突施这一暗算,无力举步,瞥见近侍的手已按在兵刃上,令道,「你先下去。」

近侍在二人间犹疑了下,行令而退。

「哥哥没事,只会睡一觉,可你……」他分明见着习浚仰首饮去泰半。

「小十八,你当真一点没变。」习浚反转剑鞘,在胡亥腕处一敲,下手不轻,左手乘势索回信印。「还以为你多少能有些长进,这般下三的手段亏你做得出来。」

「我不知哥哥会来,那杯水肯定是为你准备的。」胡亥揉着吃痛的手,心里愧悔,嘴上却一点也不认改,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哥哥自己……主动喝的嘛!」

恍然听来,倒是扶苏不对了,习浚讥诮地扯了扯嘴角,随手将件物事抛去。

胡亥慌忙抄下,扬纽一看,竟为中车府几字。再抬起头,眸中已隐然有光,「你这、赵高他难道,难道……」

习浚不觉莞尔,叨赵高之光,得见小十八这副泫然含泪的模样,「他没死,我只按规矩收了印绶,你还他便是。」

「有差别么,」胡亥愈说泣音愈显,「先被夺爵收金,现下执印都扣了,坐实他无矜恕之望。」

「小十八通识条文还念得挺熟,赵高究竟犯了何忌?」

「廷尉大人岂会不知,你这人好没意思!」胡亥强忍着泪,眼圈鼻头都红红的,对习浚递来的手帕大用特用。

那杯水清冽非常,谅小十八顶多搁了微末迷药,效果却好得匪夷所思。习浚心头作闷,不禁嘲道,「你说就是,知不知道是我的事。」

结果什么迫供手段也没用,胡亥就将心中所思各节据实以告。

习浚衷心赞佩小十八这般干脆利落,便能将赵高困得晕头转向,全无他路可寻。不,晕头转向的是自己,神智难以清明,愈发迷眩出神。


陛下绝非气量狭小之君,赵高那点市井曲绕的俚俗心思哪一处瞒得下,何足深究。

原……原是想借机和扶苏多、相处一会儿的……


胡亥本就惶遽又伤心,哪知习浚此刻是思春思到嘴角笑意吟吟,拭了眼泪,用力将手帕硬推回去。习浚身子一晃,踉跄退出两步,以剑拄地方勉力停下。胡亥吃了一惊,当要伸手去扶。

「小十八,赵高在廷尉狱,我知会过承容帮你,算、也算为我轻薄与你赔个不是。」习浚眉宇轻索,避开了他,身子已疲惫至极,强行撑到扶苏身边便倒将下去。

胡亥一瞬不瞬地盯了他们一会儿,看样子这回是彻底睡过去了。

等等,习浚半丝气音哼哼的那个人是谁,没听清啊!!!

自己只记住了廷尉狱。

事情变得轻松起来。既然知道赵高现下被禁何处,

那就去放他出来。起初,胡亥让习浚丢出的官印吓得够呛,甚至以为他遭处决。

他没有死。

胡亥想要见到他,已是望眼欲穿,迫、不、及、待!



3、名侦探小十八

尚未挨近府门,胡亥就被当值的卫士格下。

当中一名卫令结束的侍卫目光冷峻,视着已换上赵高年青时旧衣的胡亥,乍然近前躬身行礼,低声道,「卑职承容,参见十八公子。」

胡亥偏头寻思这人好生面熟,忽地醒觉,他不正是当年为自己假传旨意所欺,后背黑锅险些被杀的卫士嘛。原本胡亥很觉有些对不住,见他此时升迁,略感安心,「承……呃,容卫令,好久不见。」

承容微微笑了,复又施一礼,「十八公子请随卑职来。」

「生受容卫令啦。」胡亥立时对他生现几分亲近之感,笑眼弯弯跟上去,有府内卫令带路,习浚总算干了件人事。

只是先前宛如运动会开幕人员盈千累万之势,今日府内却空落太多,一路走来人影也无。就连承容这个人,唯唯应是的样子也变得深宏起来,果然升官对人影响甚大,赵高决不能再升职。


「十八公子,」承容见胡亥一派悠然闲适的样子,料是廷尉没对他告知廷尉狱设置,偏偏胡亥皮相气宇都漂亮到十分,一见面再大仇怨也消得火性全无,只恨不能万事亲力帮他做了。「廷尉大人可有交付您些许物件?」

想起自己到手的廷尉信令又被他夺了回去,胡亥哼了一声,「没有。」

承容心下一哂,「公子,廷尉府前屯驻了卫尉宿卫,府内除了巡视卫士,再无旁人。」

「宿卫?容卫令意思是……」胡亥见承容不敢公然称是,只如腻住般轻咳,登时会意,「没关系啦,依赵高令级,父皇才看他不上。」可父皇此时到廷尉府,习浚与哥哥皆是不在,他用意何为?

「那公子您、」

「去狱所,我若先同父皇打招呼,你容我冒进这事怎生解释,你要命不要。」胡亥估摸着便是母亲自冥府回光,自己也要重新掂量双方在心中的缓急程度。

承容不会读心,单听胡亥这话颇有大慰,先前他致自己背锅一事也因对赵高情深一往,小孩子嘛不拘令俗可以理解。


「容卫令听过赵高下狱的罪名是什么吗?」

咸阳日报上对赵高这个罪大*极分子轻描淡写一个“诛”字带过,而实际的罪行不着一词,搞得众人只好乱猜。

「那日深夜,车令府内似是扑斗,更有女子泣不止,邻人好气心盛下攀墙潜窥,竟见车令高挈尸在庭院。邻人惊骇,遂报官。待卫卒驰至车令府,那人已尸横井中并投石填之。经查,死者乃是咸阳宫诏诣谒者五人其一。」承容三言两语,将赵高之事说了。

「死因?」

「致命伤似由硬物打在脑后。」承容一手自后点了点位置,「身上其他处的淤痕,应是后来泄愤坠击砖石而成。」

「赵高要杀人怎能不正面交锋,哪须干些暗后伤人的勾当。况且他耳音极好,邻人倘真亲眼所见,断不会被赵高轻易放去报知官府。」胡亥登时心里一松,又问道,「哭泣女子是?」

「车令府内跟人。」

「跟人?」胡亥陷入沉默,赵高常年领不到全额俸禄,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随从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承容在心里叹道,依十八公子同赵高间的绯色关系,赵高大半夜还和女人纠缠,不消多想也知十八公子整个都变绿了

「都是男人嘛,就……」

胡亥没待他宽慰几句便打断了他,「女子与谒者是情人关系么?那晚两人发生冲突,或出于自保,女子以重物打倒谒者,谒者命丧当场。赵高此刻十有八九在灶台前给我做花糕,闻声而出看到这一幕,脑子一热就帮她顶罪了。」

承容张了张嘴,女人与谒者暧昧、赵高做膏饼之举皆被胡亥言中,「可经验查,车令当晚确与该女子有苟且行痕。」

「是吗?」胡亥神情冷淡,「都是男人嘛,这点痕迹不难伪造。他既要替人受过,横竖得将表面收拾出来,若不是为了抹藏谒者死亡地点,何必要陈尸井内?」

承容摇头道,「杀伤于律且不容首,更非公子几句巧言可分辨。」

「好吧,反正赵高落入右监手里,无论如何也要定个重罪。」胡亥嘲道,毕竟这是减少麻烦、扬眉吐气最快的方法,细节上的疑点,绝抵不过赵高傻了吧唧甘愿认罪。

正如自己在这里滔滔不绝隔空为他开脱,而他却无法反驳一样。

事实荒唐故令人沮丧,以至于所有心知赵高身份有疑的人,直觉上就判定他罪不容诛。自己如此,哥哥如此,曾执掌狱法决断的丞相亦如此,就连咸阳日报的小说家都懒得深入一探究竟,轻易在观点上做认同,当然简洁高效,轻松愉快。

难怪习浚要什么听自己亲口说,太无耻了!!

胡亥犹自气鼓鼓的,承容缓下脚步,伸手一指,「十八公子,那便是廷尉狱。」


咸阳城的中央官狱多达数十所,且不包括典客府、少府署等处所内另置的囹圄,就连少府下设若卢、居室一系的令丞地内也各有所设。

除了赵高,胡亥自明事起还没听说有人下廷尉狱,只怕这些人在里面死得都无声无息。

府中辟出了个院落,从外便可瞧见里面单单立着一株梅树,八栋形制一样的房屋接连环绕,由于地方狭小,致使房屋间距紧凑,像一条勒在项间的麻绳密密地透不过气。怎么看此处也简陋十足,哪里像是咸阳城的最高狱所。

胡亥看着仅有的一条从梅树下延出的小路,空气有些冷。

他信任习浚不会扯谎作伪,却不相信习浚将话说全了,至少“我知会过承容帮你”这句的可信度值得怀疑。

承容拔剑出鞘,「公子,在下职责所在,只能同您至此。如果赵车令未遇赦便出府,恕卑职不得不出手拦阻。」

比周青臣还鸡贼啊!!!

「廷尉莫非是吩咐你在此给我收尸的……」胡亥皱皱鼻子,「劳烦你届时在我坟头多摆几枝木樨花,本公子提前谢过了。」

胡亥还没有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却提前持有了赌徒的那份警觉。他盘算不出自己有多少筹码,明知会输,但又不肯离席。

那些生搬硬套的前车之鉴动摇不了他。



4、

灰砖方方正正砌就的八座单间,有窗,但采光不行。

万一地震房子倒了,其间还有六面铁栅的二重拦护,绝断一切打地道开天窗的各种不良因素,安全牢固指数直逼在建的皇陵。

八间都是牢房的话,狱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正有一位面容苍白得像是从阴间引路而来的狱卒端着囚粮,走入当中一间。

房内黑沉沉的,一盏灯摇摇晃晃钉在墙上,一垛枯草,一方几案,只有男人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在看窗口那只活泼的青雀。

真可怜啊,来送饭的狱卒耸耸肩,他是不知道男人身份如何。准确来说,他鲜少外出,生来便弃绝于世,为接替父亲的职务在此当差。进来的无论是王公贵族、市井国人,不再分贵贱,轻重皆杀之。

他叩了叩挂着的重锁,唤回男人视线,又将手里端着的一份囚粮从栏间递去。

男人露出微笑,「有劳了。」

「客气。」狱卒还了半礼,虽说不认识,临了好言相送,省的他下去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狱卒走后,男人眯眼视向拐角,窸窸窣窣地似有人贴墙朝里探望。男人想也不想,俯身揿下几案一角扬手打去。

「好痛!」胡亥疼得吟呼一声,步出迎上了男人视线,又连连用手背在眼上胡乱抹擦几下,韶秀小脸顿时花得像只猫儿。嗓子发紧,哼哼呜呜的,「赵高,终于找到你了……」

赵高哑然,半天才确信眼前这个旋哭旋迈着小猫腿走来的小家伙正是他念兹在兹的公子。

胡亥定了定神,看钥匙悬于灯下,便踮脚取了来,「你再等等,马上放你出来,钥匙怎么这么多把。」

「我的公子。」赵高低声叹着,对他勾了勾手指。胡亥当他认得是哪一把,上前递进栅栏。赵高拿过钥匙后立时握住他的手,移近在合谷处吻了一下,「公子,几日不见倒是清减不少。」

「靠,你这人,绝世下流无敌的大混蛋!」胡亥怒道,「我哪有瘦,你不在我天天大鱼大肉不重样吃得又白又胖!」

赵高笑了,顺着吻上胡亥的皙白手腕,咯嘣一声咬下袖口装饰用的廉价珠扣。胡亥惊诧,倏将小手一摔。

吐出珠扣在手,赵高道,「还不滚?」

话音甫落,珠扣势度殊猛挥向窗口,那只青雀连滚带爬应声飞走。将钥匙搁在几案,赵高从原本青雀停歇的地方拿起一支爵钗,他像是对机簧构造十分熟悉,咔哒几下便以钗柄尖针挑开扣在腕处的镣铐,接着打开了门锁。

行云流水,驾轻就熟,流畅之极。

胡亥感到自己果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只能站着目瞪口呆,甚至怀疑人生,怔怔看着赵高走到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如同不肯死透的人,一直顶着一口气,撑着自己失魂落魄熬过这么多天,呼啦一下全给散了。

「公子,」赵高平伸双臂支在墙上,将胡亥困于怀中,低声道,「请你救我出去。」

胡亥微仰着头,目光盈盈,口气轻柔,「我反悔了,在这儿等死吧你。」

————

胡亥开始像个学生了,只想在老师讲话的时候一言不发,听之任之。赵高也像一个毫不称职尽责的老师,反过来疯狂对学生发问,非要得到答案才罢休。

「我听说你被抓,就来廷尉府,找到廷尉狱,进入监房见你表演牢笼逃脱。」胡亥提不起一丝表达欲,「赵高,我是不是又将事情搞砸了,你……你肯定有自己的顾虑,我不该来找你的,就当没发生过这事,你再回去。」

说着说着,胡亥哽了一下。

「我没有什么顾虑,只是不敢相信公子会来找我。」赵高手上一动,将那只爵钗别在胡亥发间。

胡亥摸了摸,呵呵一笑,伸手讨了他个抱抱,「这事我也不会出去说,就当我来看看你,走先。」从赵高膊下钻出,走得两步,忽听赵高在后轻轻叹了口气,胡亥回身将他官印扔去,「还你!」

赵高一笑,「公子不想救我出狱了么。」

「你早点出来本公子还尊你为傅。」胡亥摆摆手,转身便要走。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即便从这里逃出,又能怎样?」

岂有此理还跟我杠,来来来,胡亥撸袖子说我们合计合计,天下之大还没你容身之处了?蒙将军戍守边关多年,虽战事频频,但关外水草丰美长得比你都高,猫里面个十年八年绰绰有余。上月咸阳日报发布一则越地求生探险指南,反正你这么壮,皮糙肉厚也不用很担心啦。父皇身边红过的那神棍叫什么来着,他不出海去了,你正好撑船找找呗……

胡亥越说越不像话,赵高却在一旁认真听着,见他不吭声了,才开口道,「公子不和我一起去?你对此知之甚详,我见识短浅,真当落于下乘。」

「少来!」胡亥紧张之余终于被逗笑了,「不跟你说笑,等狱卒回来讲不清的,总之你早点出来啊。」

「公子愿意、」赵高抬手牵住胡亥施力向怀里一带,低头便要吻在他耳畔,却又意外停住了,「……公子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咸阳的吧。」

「其实,可、可以……」耳尖都染上层绯意,胡亥悄声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啦。」

「走不掉的。」赵高突然冷淡下来。

胡亥颊侧的吻痕犹在,印证了绝不止一处的牵挂。

要他放弃这些好难啊。

「有什么难的,」胡亥对走不掉这种事不以为然,「我们就到北貉、到越地、到赵高的故乡去,离开咸阳再也不回来,就是父皇也找不到我们。王贲将军肯定会放我出关,他人很好的……」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脚步声响。

「微臣要让公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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