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猫猫。🐈

(´⌣`ʃƪ)人在没有猫病深切治疗科,笑~~

二、

秦王政十年


仲春二月,晓色云开。

一骑蹄声由西快疾而来。

道旁一座木构亭阁幽雅清逸,绣榻几案疏作两席,难辨主次。亭中男子闻声,置笔于案举目探望,喜不自胜,「仲父,我这回总算没有白白耗费了心思。」

「君上义气深重容他活至今日,微臣早已耐性全失,片刻难安。」答话之人器宇英隽挺拔,只眉间眼角因疲惫颇显阴沉,正是被秦王政尊为“仲父”的相国吕不韦。他径自将嬴政阅示过的竹简扫眼看过,再各系绳结,按缓急轻重分门叠放。

过不多时,一名青年将军远在亭前十丈,勒马止步。青年未加犹疑,挽弓搭箭,瞄向亭内。

伶俐的近侍长剑斜出,迎身挡护,嬴政伸手将其拦下,「寡人要看他这一箭能射下什么来!」

微挪尺许,弓弦一铮,长箭正入吕不韦身前几案。叮当一声,箭羽上挂着的一枚玉佩掉下①。

青年朝嬴政拱手遥遥一礼,放马加鞭纵直东去。

凉风拂面生寒,嬴政凝定良久,方上前拾起玉佩,唇边露出一丝笑,贴襟收了。偷眼再看吕不韦,从头到尾容止都雅,恍无事发生一般,嬴政暗生满腹讥诮说不出口。


「废事纷纭,君上已误了多时,现下忧思既定——」吕不韦将手中竹简递过,「这五地令丞,您久未指定,难道任由赵臣统领了去?」

起身接过,简面翠亮映下几道银芒,闪烁不定,分明是兵刃白光。嬴政四向一看,亭阁前后浓阴处怕是隐伏了不少人手,心上突兴一念,「仲父,河间几城,我欲转送他人。」

吕不韦这才抬眼看他,「谁?」

「燕国。昔日亏得燕太子援手,几次助我脱离险境。」嬴政重归坐席,悠悠道,「这次邀太子至秦聊叙旧情,我便是想送他些薄礼,以示谢意。」

「这个人很重要么?」除开政务,嬴政私下作何筹划见了何人,吕不韦并不萦怀。燕国太子?自己有些印象,就是嬴政归秦前执意要道别的友人吧。

「很多人对我而言都是重要的。」

这一回既是嬴政指明说了,定然要成全他的心愿,吕不韦点头,「让城一事,唯君上定夺。」

「那仲父可否将你里外的侍卫先撤了?」稍停,却不见动静,嬴政面色顿沉。

吕不韦抬手一挥,登听几番机括俱卸的响动,亭阁四面严阵以待的卫士逐一退去。

「小小一方凉亭,业已埋伏这许多人手,都不来护我!」嬴政佯作愕然,「只有承戒挺身为寡人挡驾。」

轻轻笑了,吕不韦当嬴政对自己撒娇,「王贲箭锋转了方向,自然没这个必要。」

嬴政叹了口气,「当然有,若他一箭射穿了仲父,徒留我一人该如何是好。」

「自行其是。」

心底喊了声荒唐,嬴政直言,「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仲父岂敢孤身自行其是?」

「好事者诚师管子其辞,难师其意。倘若真不厌‘人’,君上万万做不到。」吕不韦勾起的笑中含了浅浅嘲弄,「倒是必诺之言,不足信。」

「我可信谁?」

「嬴政。」

吕不韦极少对己这般连名带姓地一齐称呼,一是礼法不合,其次乃他始终未将自己视如己出,才会处处讲究君臣分际。嬴政心弦紧绷,都快笑出声了,泱泱大国中可信之人只是自己吗?!

「嬴政,你与暂居有位之地的臣下不一样,你是王。你坐的这个位置,本就行断友绝亲之道,历来便是——」一字一顿,吕不韦轻轻说道,「孤、家、寡、人。」

「好一个断友绝亲的孤家寡人!」嬴政先是一笑,自言重复了去,笑意遽敛,「说得在理,不知仲父当年对父王可也这般相诫?」

「你不是他。」吕不韦轻描淡写地回道,「君上大可安心,微臣无意耽误王贲要其伏乞于人,更不会妨碍君上照顾燕国太子、寻求臂助。」

嬴政几番大折锐气,斗志即懈,静得片刻方对承戒吩咐道,「让人跟着王贲,寡人要知他去往哪里。」


①蛟螭玉佩:嬴政单向明恋成蟜时送他的。一次成蟜出宫闲逛,用玉跟商人换东西,王贲撞见后就替他付了钱,成蟜便将玉佩转送王贲,一来二去两情爱悦。

————

射罔殿的花草起初有人打点,结果自己住进来后,花匠便被裁撤。

太节约了吧!

燕丹其实不懂栽种技巧,在质子府图好玩拉嬴政种起了银丹草。银丹自个儿吃苦耐劳见地生根,千不该万不该在嬴政夸它长势旺盛时,他自伐功劳,这下被千里相邀来秦养花种草了吧。

这些实属玩笑话,只是一眼望过,殿中自己能辨识的毒草就有狼毒、曼陀罗、草乌几种,尽数熬在一锅里,任对面是何等样人、武功什么路数,一口下去全摆平。

燕丹不仅心里这么想,还打算这么做。自己至秦半月有余,几次请见皆被推拒。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秦王今日无闲,还请殿下自便。

心里隐隐冒了火,拉倒吧。

奇怪的是,见不到嬴政本人,梦境中他频频造访,一日不落。那些暗藏深处早被抛之脑后的记忆片段,一点一滴重现在心。

燕丹心不在焉地用简片松翻土壤,殿中花草枯萎下去不能见死不救,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远远听得一记勒马声响,燕丹问道,「有人造访?」

小侍女祈雪托着布巾给燕丹擦手,侧头想了想,「小人也不知、殿下……」

碰上有趣的事多少都要点运气,他自觉今日运气不错。「咱俩看看热闹去?」燕丹拉着她的手,兴冲冲赶去凑热闹。


王贲对射罔殿内新住他人这种事,实难置信。

「回将军,未得大王准许,小人不能让您进殿,诸多得罪还请见谅。」门口执守的卫士硬着头皮拦住他。

冷笑一声,王贲释马而下,「那我在这里等上一等,总归不叫难为你去。」

「这——」

忽见一对男女自殿门走出,男子长身玉立,衣饰华贵,流盼转目间带着点尚未脱去的少年锐气,手里牵位娇俏可喜的小姑娘倒是秦宫下人装扮。

卫士忙上前道,「殿下,大王今日——」

「秦王今日无闲,还请殿下自便。」这两句话燕丹耳朵都要听出茧了,当前一步,「这位是?」

殿下?王贲对这称呼有些不解,拱手通名道,「在下王贲。」

「将军大名如雷贯耳,钦敬久已无由识荆,不意今日得与将军相逢,实燕丹之幸。」燕丹笑还一礼,转向祈雪耳语几句,这才对卫士正色道,「他不好进,我不许出,那在门口闲话几句可以吗?」

「是。」卫士躬身退至一旁。


他难道是燕太子殿下,王贲想。

祈雪呼哧呼哧搬来小几置了茶水,两人就在阶上随意坐下。

「将军抽身战事足有两年,不知当下缘何来此?」

「末将惭愧,虚度了时日。」王贲视着燕丹直言无讳的模样,微露笑意,「本是想——想来故地留上一日。」

「抱歉,」燕丹干笑两声,虽说自己也是被强按头当了鸤鸠,「秦王与燕有约留我为质,我在这殿中已叨扰好几日,一直不知宫殿之前的主人是谁。」

王贲轻轻说道,「三公子。」

「便是长安君?」燕丹惊道。

「殿下不必介怀,小三他——咳,三公子平日不常住这里就是。」

「没事没事。」这随口而出的亲昵感啊,燕丹只觉王贲看上去就很难过,所以问道,「将军,你为什么在害怕?」

王贲道,「没有。」

燕丹道,「你有。」

手中杯子与几案不住地磕磕撞撞,几乎让人忘记它原本饮水的功效,王贲干脆放下杯子,「末将在发抖,发抖不一定是因为害怕。」

既然他这样说,燕丹当然信,「那就是在生气咯。」

「生气啊……」王贲苦笑。


“王贲,我可以给你一箭的机会,为小三报仇。”

“听说你从来没有失过手。”

“吕不韦的账我来还,这样不好吗?”

“我实在想试试,能不能避开你的箭。”

“然后,要你为寡人领兵伐赵。”


王贲三言两语,将嬴政之前一脚踏开府门,拖自己出来晒太阳之事简单说了,还有方才那失了准头的一箭。

燕丹听后惘然若失,伸手与他相握,叹道,「将军是弃了为长安君复仇之念,对么。」

「杀了吕不韦怎样,杀了嬴政又怎样,公子既不能复生,我的痛苦也无法得半分宽慰。反倒是吕不韦每活一日,便如我一般倍受一日的煎熬。」王贲轻声说道,可这同自己的无能怯懦有了什么关系,用来说辨的言辞,字字都像嘲讽。

「世人要都像将军这样看得开,天下就太平了。」燕丹冷笑,王贲一身装束明显将要赴战,可见嬴政不许他起挂印之念,「嬴政事情办得真脏,将军怎好一再依着他?」

轻哼一声,王贲并不置答,心底实则释怀不少,微微笑道,「殿下,你身边的小丫头可将我们的话都听了去,你若是不想让她传话——」

「有这种好事,那我该多骂嬴政几句,正愁见不到他人呢!」燕丹嗤道。


这么些年秦与燕素无纠葛,远非相提而论,此时令太子质秦,样貌又生得如此标致,嬴政让他住在射罔殿的用意昭然若揭。王贲笑道,「大王近来是忙了一些。」

之前殿中卫士所用推辞听起来多少是觉得自己骄抬身分,岂有主张请见之理,可王贲这话的味道就不对了。燕丹面上一红,「我觉得将军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是吗?」

言笑不禁,两人又闲谈一阵,燕丹托腮在旁听得津津有味,王贲只觉两年间说过的话都比不得今日畅怀,自己的沉重心思随之裂开一缝。直至天色黄昏,仍大感不舍。

「愿将军此去征战平安……」想了想,燕丹笑眯眯地又补充一句,「只要对手不是燕国。」

「谢殿下吉言。」王贲点了点头,「往后但叫力所能及,殿下尽可吩咐。」

在此盘桓了一阵,要追上先行的秦军,怕是要星夜兼程,不得安歇。

虽然王贲不可能知道,但今夜无法入眠的,远不止他一人。



————

1、

过不多时,一名青年将军远在亭前十丈,勒马止步。青年未加犹疑,挽弓搭箭,瞄向亭内。


成蟜(灵):你不想为本公子报仇么?

王贲:公子张臂挡在大王案前,虽只是幻影,但我真的……下不了手。

成蟜一笑:现在射箭失了准头的借口都这么装腔作势吗?你明明射到吕相那边了!

2、

伶俐的近侍长剑斜出,迎身挡护,嬴政伸手将其拦下,「寡人要看他这一箭能射出什么来!」

弓弦一铮,箭羽上挂着的一枚玉佩掉下。

嬴政凝定良久,方上前拾起玉佩,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你说这一幕怎么就没让牛顿看见。」

3、

嬴政叹了口气,「当然有,若他一箭射穿了仲父,徒留我一人该如何是好。」

「自行其是。」

心底喊了声荒唐,嬴政直言,「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仲父岂敢孤身自行其是?」

「‘孤身’二字乃君上自己脑补加上去的,而且主不厌人是指不厌女人,和女人多多在一起行事,故能‘生’成其众。」吕不韦道,「臣刚从咸阳日报社拿了新一期的珍爱有约婚姻介绍名册,您看一下这几个女孩子,臣觉得不错~~」

4、

燕丹道,「将军抽身战事足有两年,不知当下缘何来此?」

王贲视着燕丹直言无讳的模样,微露笑意,「我奉旨意,特来此处寻访。借你宫殿,权住几日,待取着真经即回。」

燕丹大惊,「将军、啊不,我可不敢收留你这化缘的和尚!」

5、

这随口而出的亲昵感啊,燕丹只觉王贲看上去就很难过,所以问道,「将军,你为什么在害怕?」

王贲道,「没有。」

燕丹道,「你有。」

手中杯子与几案不住地磕磕撞撞,几乎让人忘记它原本饮水的功效,王贲干脆放下杯子,「末将在抖腿,抖腿不一定是因为害怕。」

既然他这样说,燕丹当然信,「那将军就是在踩手动缝纫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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